大约在７月底的时候，正在哈佛大学攻读数学博士的林约希，毫无征兆的决定放弃来之不易的学业，仅仅在脸书上给自己的室友留下一句"家有急事"，便突然离开了美国。他甚至都来不及跟自己的房东退房。
英国籍的林约希并不算普通人。他的妈妈，叫做林郑月娥。
美国财政部于8月7日公布11人制裁名单的时候，特首林郑首当其冲。林郑云淡风轻的表示，美国的制裁"没有道理和逻辑"，而她本人在美国没有任何资产，亦不向往去美国。她甚至在自己的脸书上发文嘲讽美帝，"我的访美签证……看来也可主动注销了。"
但特首可能没有想到，不止是签证，连社交账户都要一起注销。在制裁名单公布后短短数小时，两大平台——脸书和推特就先后宣布，为配合制裁，以"违反使用者合约"为由注销制裁名单上的人员社交账户……
虽然，林郑还可以发朋友圈，或者抖音和微博——如果她愿意的话。
林约希突然离开美国，显然与此密切相关。因为根据美帝的制裁令，被制裁个人及直系亲属将不能入境美国及持有美国资产。与其别人勒令离开，自己走也许是更体面点。
当然麻烦的不仅是林郑。同样在制裁名单上的律政司司长郑若骅也很苦恼。她与第二任丈夫潘乐陶共同持有香港上市公司安乐工程63%的股份，这家公司今年3月刚刚斥巨资收购纽约TEI电梯工程公司51%股权，成为TEI大股东。但现在制裁令却有可能导致该公司无法在美国经营。面临血本无归的风险。
郑若骅出身律师。也许早就有预感。2019年11月她在伦敦出席活动遭遇抗议，拥挤间她意外跌倒，左手骨折。惶恐间郑若骅原想辞职，留伦敦治疗，但最终被下令召回，赴京治疗。
当然不是谁都恐惧。中联办主任骆惠宁就表示，为供特朗普总统有其资产可冻结，他会寄100美元给对方。
但实际上，被制裁的话，连这100美元都很难送出去——因为收也是违法的。
半个月前我在《蝴蝶效应：在港外资银行忧惧制裁，开始清退官员账户》一文中提到过，美资银行开头后，其他银行必然会跟进，包括国内银行。果不其然，汇丰、渣打、花旗、星展银行等相继发表公开声明，将无条件配合制裁。接着，昨天几家中资银行——中银、建行、招行也宣布将配合制裁。
原来当外人靠不住的时候，自家人也很难靠得住。这点爱国的代价，我想是应该有觉悟承受的。毕竟郑若骅说过，为国服务而受制裁也是一种光荣。截至2019年底，中国四大银行持有美元资金规模达到了1.1万亿美元。为了几个人，损失这么大规模的美元渠道，显然不太可能，再来几波制裁名单也只能含泪照斩。
此前我已经写过多篇文章谈美帝的制裁具体内容，但对于这些制裁的长久影响尚未谈及。很多人认为，即便不让使用银行也没什么，大不了工资领回家放着嘛。那么，美帝的制裁是纸老虎还是夺命符？
美帝的制裁名单叫做SDN名单，它有6大致命之处：
一是没有期限。除非美帝主动取消，所有制裁是永久性的；二是制裁范围广。所有与美国有关的银行、机构、组织，甚至包括我们平时使用的诸多日常软件的公司——比如微软、谷歌、苹果、VISA以及脸书等，皆在执行范围内；三是无法转移资产。即便是最基本的转账，只要所在金融机构涉及美元交易，都有可能触发制裁；四是无法进行第三方交易，如果利用第三方机构——比如我们熟悉的皮包公司、白手套之类的手段进行交易，一旦发现，所有参与方都要被制裁；五是不知情的参与者，一样要同案并罚，没有例外可讲；六是犯罪成本极高，违法者可能面临20年以上的刑期，金融机构则会面临动辄数十亿的罚款……
作为一个现代人，衣食住行、社会保障、工作学习都根本离不开现代的金融系统、社交网络，离开这些，基本就像是个活死人。即便你可以在家挖个坑把钱都埋起来，但是很可能到烂成渣都用不上……
实际上，不要说在香港这样一个国际金融中心里面，就是在内地的十八线小城市，要找一个完全不在乎制裁影响的有钱人，可能都不太容易——当然，6亿月入一千的中国人，并不需要也无法关心这个。
真正的忧患可能在于，如果美帝的盟友如英、加、澳甚至欧盟都跟进——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马格尼茨基制裁法案，那会是怎么一副景象呢？
同在制裁名单上的保安局局长李家超曾经有豪言：美国想用所谓制裁进行恫吓的图谋绝对不会得逞。
是的，我们也相信不会得逞。就算万一得逞……那就让他得逞呗。
2020/8/14
附：
二大爷｜蝴蝶效应：在港外资银行忧惧制裁，开始清退官员账户
世界上恐怕没有那一家银行不欢迎客户的存款，特别是有地位、有实力的客户。每家银行里最漂亮的小姐姐几乎都安排在VIP大客户接待的地方——但是很不幸，这个定律现在不怎么成立了。
最近香港知名政治人物陈智思，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的时候发牢骚，一家美资银行最近已经正式通知他，准备取消他在该银行的账户，发还他的存款。
曾经温情脉脉的银行在通知信里面绝情的说："非常多谢你，我们不想跟你有业务上的来往。就这么简单。"陈智思还表示，他已经跟港府其他官员了解过，很多人近期都遭遇了这种情况。
陈智思是谁？他可不是普通人。作为泰国盘谷银行创办人陈弼臣家族第三代传人，出身贵胄的陈智思从小在美国成长，毕业于加州贵族学校——波莫纳学院（Pomona College）艺术系。回港后接手祖产，进入金融业，出任亚洲金融集团和亚洲保险有限公司总裁，可谓香港金融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陈智思不满足于此，1998年携商界影响力进军政坛，一路顺风顺水，1998年晋身立法会议员，2004年成为行政会议成员，2008年当选为港区全国人．大代表，2017年就任行政会议召集人。
行政会议是协助行政长官决策的最高级行政机构，《基本法》规定，行政长官在作任何重要决策前，均须征询行政会议的意见。所以行政会议实际上是港府的"内阁"。作为召集人，陈智思可谓是港府"小宰相"角色。
这么一个家世显赫、在政商两界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大金主，平日恐怕都是各大银行请都请不来的座上宾，居然陡然间就到了被人清退账户的地步——这对于起家于银行业的陈智思，简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只能是含着眼泪45度仰望星空。
有钱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如今钱还在，却当人家牛夫人。人情如纸张张薄啊。
有钱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如今钱还在，却当人家牛夫人。人情如纸张张薄啊。
作为建制派的代表人物，陈智思曾经怒怼美国："我不会在威吓下改变我的立场。"此前在接受本港《南华早报》的采访时，陈智思信心满满，认为美国的制裁法案不会殃及自己："我不相信他们会针对像我这样层次的人......北京将会对等报复，而我肯定他们损失更为惨重"。
美帝损失惨不惨重不知道，但无处存钱已经是现实。
而今他却有点泄气，说自己和家人目前只有"香港本地银行开户的成功机会"，"美资银行……他们不想与我这样政治高曝光的人物有任何业务上的来往，就算是汇丰银行也不想跟我有业务来往。"
说到汇丰银行，号称香港第一，但也是个苦主。虽然贵为三大发钞行之一，在这个问题上也吃了不少亏。前不久国内有媒体痛骂汇丰出卖孟小姐，"汇丰银行参与构陷，恶意做局、拼凑材料、捏造罪证，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人民网）导致孟小姐深陷囵圄。
事情起因就是2013年汇丰为了孟小姐旗下"香港星通"的一笔130万欧元的伊朗业务，导致被美国监管机构盯上，和一堆洗钱的烂事一起，最后不得不在2016年千辛万苦达成和解。被迫交出了孟小姐当年为了促成这笔交易而制作的中文PPT，最终成为孟案关键证据。
因为130万欧元的业务，被美帝盯得死去活来……泪流满面的汇丰，家底再厚恐怕也禁不住美帝折腾。
有这种惨痛的例子，没有骨气的外资银行在制裁法案生效后急忙割席，撇清和高危客户的关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之前我在文章中介绍过，7月14日川建国签署生效的《Hong Kong Autonomy Act》是个时效性非常强的法案。在这个法案规定的两级制裁中，第一级是法案生效后90天公布制裁个人和实体名单，再过60天公布与此有关的银行制裁名单。
留给银行清理门户的时间真是不多了。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几家银行不涉及美元结算业务。所以理论上，只要银行的客户名单中有被制裁的对象，该银行就有被连累制裁的可能。再财大气粗的银行，也不可能为了个别客户关门歇业。所以可想而知，蝴蝶效应下，随着美资银行的率先割席，后续肯定还有大批银行跟进。
那么，是不是把钱转到祖国的怀抱就更安全呢？
自从中国银行率先于1983年加入美元结算系统"SWIFT"以来，国内各家商业银行及上海和深圳的证券交易所，也先后加入SWIFT。2019年，仅仅是中国银行一家，美元结算额度就高达4330亿美元。
如果被连带制裁，损失之大，可想而知，骨气虽然好，但说说也就算了，毕竟谁也承受不起现实的摧残。就算国内的银行做好了准备，恐怕也难以接受陈智思们的回归。
对于陈智思来说，除了忧心钱找不到地方存的难题，恐怕家人的美国籍更是忧心的重点。毕竟钱还可以挖个坑放家里，没事还可以念念《平安经》，写写《不痛经》。但家人如果被连带制裁，丢了国籍，那才是痛心疾首哇。
202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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