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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2 September 2021

从沈一石,想到了JACK马

 江南首富沈一石(其原型是明朝首富沈万三)经营丝绸生意,与大明的官办企业江南织造局是合伙关系,也可以说是沈一石背后的靠山。

沈一石经营丝绸生意二十年,从江南织造局一个小小的书吏起家,做到江南首富,其人之胆识,其背景之深厚,可想而知。

除了沈一石过人的智情二商,更重要的是,他是大型国企江南织造局和地方府衙刻意栽培的给朝廷和官老爷们随时提款的“摇钱树”、“钱袋子”。

二十年间,沈一石共计上缴了400万匹丝绸,每匹丝绸时价白银十两,共4000万两,平均200万两/年。

当时,大明王朝一年的财税收入,不过二百万两左右。

嘉靖三十九年,奸相严嵩把持朝政,纲纪废弛,民不聊生,国库严重亏空。严嵩一党于是设计了一个“富国强民”的改革方案:改稻为桑。就是将稻田改种桑田,养蚕。有了生丝,就可以做成丝绸,通过海上贸易卖去欧洲和南洋。江南织造局此时也恰到好处地跳将出来,声称刚刚跟西洋人谈成了一笔出口五十万匹丝绸的大买卖。

五十万匹啊,每匹至少十五两白银,五十万匹就是七百五十万两!乖乖,嘉靖一朝四十五年,最多的时候,一年国库收银也就二百万两上下,这笔大买卖,将近四年的财税收入。如此一来,莫说国库亏空,就连闽浙海疆剿倭的军费、赈灾的款项乃至积欠多年的文武百官的俸禄,统统有着落啦!

嘉靖帝大喜过望,马上发文件(下旨颁诏)给浙直总督胡宗宪:江南各省,试行改稻为桑。

对于居庙堂之高的嘉靖帝来说,这不过是寥寥数语的一纸诏书,而对于执行者胡宗宪而言,却是刀山火海。

这一政策在执行过程中,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虽然生丝比稻谷收益高,但江南农户都不愿意改桑,非常抵触,这是为啥呢?

一、改种桑田,以后吃粮就只能去买;生丝收购权在官府手里,定价也是由官府说了算,农户们不用琢磨都清楚:这事,不靠谱。而对“父母官”胡宗宪来说,浙江七山二水一分田,推行稻改桑,今后浙江全省吃粮,只能靠邻省“进口”。把吃饭的嘴挂在别人腰上,不大靠谱。

二、稻改桑,要么农户自己改,要么把田地卖给大地主一起改。自己改,桑田养蚕出丝的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吃粮吃菜只能自己买,农户的银行卡支付宝里哪有那么多钱?若卖给大户改,那自己以后就成佃户打工仔了。今年明年后年有订单,若没了订单,咋整?年景好收成好的时候,资本觊觎,势必官商勾结,土地兼并疯行;年景不好的时候,农户们颗粒无收,流离失所,到头来一无所有,破产!如此,民变只在瞬息之间。

三、稻田改成桑田卖给大户,定价权可不在农户手里,权贵资本勾结官府,一定是贱买才有利可图嘛!比如市价每亩三十到五十石,以沈一石为代表的资本出面,每亩就给十五到二十石,农户怎么可能愿意卖?——像不像现如今的房地产?

综上所述,这是“稻改桑”政策难以落地的根本原因,是老百姓对反动腐朽的嘉靖朝政府完全不信任的结果。

农户不愿意“稻改桑”,咋整?政策必须施行,否则乌纱帽难保是小事,国库亏空、闽浙剿倭等等国家大事若是被耽搁了,杀头的罪啊!况且,各级官员的政绩也要体现,顺带着还要从中攫取各自的利益呢!

怎么办?

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毁堤淹田,再贱买得之。

洪水年年有,今年特别大。有多大?百年一遇,千年一遇!

这词儿,熟不熟?

于是,剧中,以江南织造局兼浙江市舶司总管太监杨金水这厮主首,地方官吏与河道监工合谋,一起策划并制造了一起伤天害理的大案。

他们毁掉了九个县在前一年刚刚修竣的堤坝,以洪水将这九个县的农田全部淹没,完全绝收;同时,扣住朝廷的救灾粮不赈。如此一来,九县农户没有了生路,不得不将稻田贱买给沈一石,以换取到维持生计的粮食。

稻改桑就以这种缺了八辈阴德的方式被强制推行了。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本来九个县的稻改桑的强制推行还不足以引起民愤和民变,乃至惊动朝廷,可一旦牵涉到人命和故意毁堤淹田,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洪水淹死了人,此事被浙直总督胡宗宪得知,大惧!

胡宗宪是严嵩的门生,原本没想家丑外传的,可无奈此事被朝廷“清流派”的一帮“公知”获知了,这事可就大了。

“清流派”的老大是谁?嘉靖帝最喜欢的三儿子裕王朱载垕啊!

朱载垕麾下的得力干将是谁?

卧槽海瑞啊!

裕王朱载垕当时最大的政敌是谁?

奸相严嵩啊!

“稻改桑”这政策谁提出来的?

严嵩一党啊!

查!查他们丫一个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所有的内情和奸计完全败露出来,谁也跑不了。以海瑞为首的中央专案组从省府州县一路查下去,党争之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沈一石。

现在,咱们说说这个沈一石。

如今看来,从沈一石被拉进稻改桑”项目组”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灰暗下去了,他只是、也只能是炮灰。

首先,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杨金水在与洋人洽商那笔五十万匹丝绸的大生意之前,根本都没想过库存有多少、生产规模能否满足交易需求。杨金水为了邀功,一口便应承下来,并且马上奏报给了朝廷,果然引得龙颜大悦,遂有稻改桑的政策下发。

其次,杨金水琢磨:沈一石号称“江南首富”,家底料想非常丰厚。沈一石在政商两界打磨多年,起家全靠官府扶持,我杨金水一句话,你沈一石做不到也得给我做到。他断定沈不敢违抗,只能乖乖地做他的“白手套”,供他驱使。

最重要的是,杨金水的算盘是:若贱买农田得手,这中间的巨额财富除了中饱私囊,还有一部分孝敬严嵩一党、总督胡宗宪以及司礼监诸公,但最大头的部分要拿去向皇上邀功,弥补国库亏空,实现在皇上那里的承诺的。

至于沈一石的利润,根本就不在杨金水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若是买田不成,钱银从何而来?自己夸下的海口如何填充呢?

那就只能拿沈一石的家产去补漏了。

对沈一石来说,怎么走都是一步死棋,横直都是穷途末路。

剧中,裕王府詹事、后来外放福建巡抚的谭纶说:“织造局靠他发财,可他的财不是织造局的。要是这一次能贱买百姓的田地,织造局会依靠他多产丝绸卖给西洋换回银子。现在百姓的田地贱买不了了,朝廷就只好抄他的家财来补亏空。因为只有抄了他的家才有足够的丝绸卖与洋商。那么多作坊也就顺理成章归了织造局,这样的结果皇上也会同意。”——《大明王朝1566》

当沈一石发觉到自己只是此次稻改桑中的炮灰时,他便只能铤而走险,押上最后一注,输赢在天了。

他将两万匹丝绸换成十大船的粮食,打着江南织造局的旗号,想用每亩十石去贱买良田。平时只穿素衣粗布的沈一石,这一天锦衣华服,特意穿上朝廷赏他的六品顶戴的官服。

没想到,他碰到了海瑞,于是他的天,塌了。

原本是想用十船粮食买地的,不曾想现场遇到了海瑞,沈一石不得不临时挂起了“奉旨赈灾”的旗号。十大船的粮食就这样白白捐了出去。良田没买成,还倒贴出去十船粮食(两万匹丝绸),这趟冤枉路跑的!

可国库的亏空又如何去弥补呢?

“正因这样,他才是自寻死路!”谭纶跟海瑞说,“他看出了上面有裕王反对,下面有你们抵制,知道要兼并百姓的田地已不可能,这才不得不自己拿钱替皇上买面子收人心。他以为这样做了就能自保,可他忘记了一条最要命的古训:历来国库亏空,要么打百姓的主意,要么打商人的主意。现在百姓保住了,他焉能自保?!”

海瑞:“总得有个罪名吧?”

谭纶:“罪名还不容易。就拿他私自打着织造局的招牌买粮赈灾,朝廷就能给他安上一条‘商人乱政’的罪名!”

海瑞有些震撼了:“士农工商都是朝廷的子民,朝廷挥霍无度,官场贪墨横行,到这个时候用这些手段,立国如此不正,大明朝再不整治,亡国无日!”——《大明王朝1566》

这里便指出了当时朝廷想要弥补国库亏空的办法有三点:百姓的苛捐杂税,搜刮商人,最后一步棋便是抄家。——无论是巨富,还是贪官。

沈一石的最终命运至此已经清晰可见了,他落得个被抄家的下场,一把大火将自己烧了,葬身于火海。

沈一石作为一个智情皆高精明过人的巨贾,与官府勾结二十多年,深知其中的阴诈险恶,难道他从未想过自己未来的下场?

郭包肉认为他清楚得很,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自己最终的结局。商人与官府深度勾兑,历来就只有一个结局。可偏偏沈一石为了名利,不惜二十年与他们同流合污,深度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一石留下遗书,声声震耳:

“沈某布衣粗食凡二十年,织绸凡四百余万匹,历年上缴织造局共计二百一十万匹,各任官员分利一百万匹,所余之九十万匹再买生丝,再产丝绸,使沈某艰难维持至今。每日辛劳,深夜亦不敢稍歇,将各项开支一一记录在账,即诸公所见之账册也。”

“我大明拥有四海,倘使朝廷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清廉自守,开丝绸、瓷器、茶叶通商之路,仅此三项即可富甲天下,何至于今日之国库亏空!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沈某今日之结局皆意料中事。然以沈某数十年倍受盘剥所剩之家财果能填补国库之亏空否?诸公见此账目必将大失所望也!兹附上简明账目一页于后,望诸公览后另想良策,为前方筹募军饷,或可减罪于朝廷。否则,沈某先行一步,俟诸公锒铛于九泉,此日不远!”

自古民不与官斗,官商勾结的下场只有一个。无论过程多么辉煌,最终都是殊途同归。

沈一石从一介书吏做起,背靠国企和官府扶持发家,二十年来开牙建府,起居八座,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二十年的“功成名就”,让他迷失与沉浸在“名利场”中,一觉醒来,却一无所有,才觉黄粱一梦。

由此我想到了同为浙人的Jack马,我眼看着他背靠权势平地起高楼,眼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出“我对钱没有兴趣”,眼看着他二十年来一次又一次地贩卖廉价的心灵鸡汤激励一代又一代的二逼青年前赴后继地追逐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我就在心里想:你丫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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