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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3 April 2013

中国政府造成的失忆症

《纽约时报》英文网4月1日刊登了阎连科的评论文章,题为“在中国国家造成的‘失忆’”(On China’s State-Sponsored Amnesia)。
文章说,2012年3月,我在香港会见了瑞典的汉学教授罗多弼(Torbjörn Lodén)。他告诉我,当他在香港城市大学短暂教课时,他在课堂上问了40名来自中国的学生,关于“六四事件”他们知道些什么,以及是否熟悉刘宾雁和方 励之这两人的名字。1989年的这场亲民主运动,最后以“六四镇压”流血结束。而刘宾雁和方励之是那个时代中国著名的民主人士。所有这些来自中国大陆的学 生彼此面面相觑,静默不解。
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位老师告诉我的事。她曾问她来自中国的学生,是否听说过在1960年代初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中,饿死了3000万到4000万人。学生们的反应是惊呆了,仿佛她,这位在香港的老师,在肆无忌惮地捏造历史来攻击他们的祖国。
交换完这些故事后,我和罗多弼阴沉着脸,坐在一家安静的越南咖啡厅里,说不出话来。自那以后,想到在中国,人们长期私下议论的这种举国“失忆”现象,仍象刺一样扎在我的心上。不时,伴随着痛苦往事的回忆和对这种失去记忆的思索,折磨着我。
文章说,今天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是否已成为了失忆的一代?是谁造成他们失忆的?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我们老一辈还记得过去的人,应对年轻一代的失忆负有责任吗?
这里在谈的失忆,是指抹去记忆,而不是自然过程中的遗忘。时间的推移可以使人忘却。但是抹去记忆的行为,是主动的让人们失去对现在及过去的记忆。
文章说,我过去曾认为,历史和记忆总会战胜暂时的畸变,并返回到其应有的地位。现在看来,情况正好相反。在今天的中国,健忘胜过记忆;谎言正“超越”真相;捏造已成为逻辑链,来填补历史的空隙。
在1949年以后,革命完全吞噬了中国。革命建立了政权,创造了历史,创造了我们当前的现实。人们的记忆和被管制的记忆,人们的健忘和被管制的健忘,都是由国家​​统一确定,用革命性的战术来系统的实施完成。
历史的细节被选择性的从记录及教科书中删除。事件的详细信息,仍然留在老一辈中国人的记忆里,在1930年代开始的抗日战争,那些在前线洒血的士兵和平民的名字,所有这些都被精心地剔除了。
在1949年内战结束后,一个人的狂热,把整个国家推入疯狂的建设步伐,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维持着一种永久战争状态的狂热气氛。
但这些运动中的悲惨经历,已经被从人们的集体记忆中删除,永久封藏。
文章谈到,大跃进,强制性全国范围内大炼钢铁,以及随之而来的大饥荒,造成3000万至4000万人饿死,后来被归咎为“三年自然灾害”和10年文革的灾难-这些重大历史事件实在太荒谬!太残忍!因此,很多人不愿意把这些痛苦的回忆告诉年轻的一代。
没有一个字记载了在1970年代末与越南毫无来由的战争中,死去了多少中国人或是越南人。也几乎没有人质疑在1983年的严打中-以有伤风化的名义把在公开场合亲吻的人投入监狱,或处死小偷小摸。
虽然整个世界仍然清晰地记得1989年6月4日学生运动的悲惨结局,但在中国,发生流血事件的地方,那痛苦的记忆丢失了,并为中国的经济增长和影响力增加而欢呼。
文章问到,还有什么要在记忆中丢失的吗?那就是最近发生的一切:因不卫生的卖血造成的艾滋病疫情;无数的非法煤矿的爆炸;发生在黑砖窑里的现代奴隶 制;猖獗的生产毒奶粉、有毒鸡蛋、有毒海鲜、地沟油、致癌的蔬菜和水果;强迫堕胎;暴力强拆;虐待上访者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有关这个国家或是政权的负面消息将被从集体记忆中迅速抹去。删除这种记忆是通过审查报纸、杂志、电视新闻、互联网及任何能保留记忆的东西来实现。
文章在最后说,中国已故作家巴金有一个保留记忆的梦想 - 在中国建立一座“文革”博物馆,那场发生在1960年代到1970年代的“革命”把整个国家变成了一座疯人院。
我相信,真正伟大的人是那些有勇气记住自己的过去的人,一个真正伟大的国家,是一个有勇气来记录自己历史的国家。
(译文为节选,点击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