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說,不明白為何今天很多中國留學生跑到外國,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卻反過來支持極權政府。既然在牆外的世界,更應該看清言論自由的可貴。撇除能夠出國的人普遍都有點家底、都是既得利益者這個因素,這個迷思誤會了現實的社會地理環境,是價值觀形成的絕對條件。
在今天,從媒體獲取的經驗,主宰了大部分的日常生活:溝通依靠社交媒體、買東西使用網上購物平台、連在現實世界找餐廳也是靠評分程式。習慣了既有媒體生態環境後,情報獲取的途徑就會變得固有化。在互聯網剛普及的年代,很多人幻想無垠的電子世界會解放人類的思想,世界會連結成一體。但數十年過去,網絡上的人們沒有建成地球村,反而更積極建起不同的圍牆,而圍牆是用來圈起自己。
在海外的留學生地理上不在中國境內,社交卻從來沒有離開過中國。在陌生的土地上,每天仍然是熟悉的「微信」飯圈,即使不懂一句外語也可以活得很好。無論出入食飯娛樂上課,他們必然以眾數的方式出現,鮮有單獨行動。
集體行動的日常生活,封閉排他的社交媒體語法,兩者互為因果。媒體次元與現實次元相呼應,發生的場所是海外抑或外網並無很大關係。學校是相對封閉的空間,所以留學生更能體現這種內向社群的再生產,但這並不代表只發生在留學生群體上。即使是海外的職場,這情況亦非罕見。
唐人街電子化,入口從俗氣的瓦頂牌坊,變為時髦的 iPhone 螢幕。肉體縱離鄉千里,但靈魂仍透過光纖網路留守家中。
網上遙傳電腦遊戲平台 Steam 建立中國區伺服器,萬一真的事成,中國大陸的玩家要玩外國伺服器、或者黨沒有批准的遊戲,就只能用 VPN 翻牆。或者會有人因而醒悟原來的自由只是灰色地帶,但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們會習慣,接下來的世代會更習慣在更高的圍牆下生活。正如今天已經有很多人懶得翻牆,反正牆內也不缺娛樂。閹割版本的遊戲與電影沒有甚麼所謂,如果跑到外面看見完整版,他們會反過來要求你自我閹割。
自由不是一種被動的狀態,而是持續而多重選擇的結果與可能性。世界很大,網絡世界也很大,但不意味身在其中的你我他會被環境所解放。規範我們的圍牆有很多種,可能是現實環境的不足、也可能是極權政府的暴力,但也有人們自己建立的城牆。
——C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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