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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29 September 2020

沉舟侧畔孤帆过,病树前头独木春——献给老校长刘道玉

 

2017年6月10日下午,武昌楚河汉街文华书城举办了武汉大学老校长刘道玉新书《珞珈野火集》读者分享会,刘老在会上对当年在武汉大学所推行的高等教育改革、中国教育观念、制度、政策等话题与到场读者进行了坦诚的交流。刘老讲话结束后,作家胡发云作了发言。

胡发云简介:

武汉人,作家。生于1949年,经历了红色中国的全部岁月。少年时爱诗,爱音乐,也爱玩,由于许多机遇,读了许多同龄人当年不太容易读到的东西。当过知青、工人、企业干部,上了大学,后来成为一个职业作家。他特立独行,亦没有官本位的意识,在2006年退出中国作协、湖北作协、武汉作协,并奉还各种头衔。主要作品有《如焉@sars.come》、《处决》、《老海失踪》、《死于合唱》、《隐匿者》、《思想最后的飞跃》、《驼子要当红军》、《葛麻的1976–1978》、《媒鸟5》、《老同学白汉生之死》、《射日》,长篇小说三部曲之一《迷冬》,散文集《想爱你到老》,以及一些随笔、时论等。

胡发云发言全文:

胡发云:谢谢有这样一个机会啊。本来刘校长是反对我来的,同时还有祖慰先生夫妇,他们也要来,刘校长一再说,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活动,你们就不要来了,不要折腾了,因为他知道我住得比较远。我是执意要来,而且我还有一大帮朋友(也来了),因为我昨天在朋友圈里发通知以后,也都要来,要来买书,要来见刘校长,要来跟刘校长合个影,有很多人的愿望,基本上都实现了,就剩买书了。

应该说,我们也是刘校长在武大长校的时候的获益者,我是武大首届作家班,1985年办的,把一批已经在社会上小有名气的、开始发表作品的,或者已经进入文学单位的这样一批人,通过考试和筛选,调到武大来学两年。这两年的科目,你根据自己的兴趣来定,可以不受任何的限制,甚至你学数学、化学、物理、哲学……各个系的专业课都行!所以在那段时间,我选了跟中文系完全无关的一些,比如:民俗学、西方宗教学、还有语言学这些方面的一些课,弥补了我多少年以来这些知识方面的欠缺,另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在武大,比如说当时我们一批朋友已经都非常熟了,易中天啊,邓晓芒啊,赵林啊,一批同学,包括我同班同学,读了武大,在武大留校了,而武大那个时候是一个非常自由的,学生文化活动、社团活动,极其开放的一个时代,那个时代,只要你有时间、有精力,带着耳朵,带着眼睛,就可以去了解很多很多的各种各样的话题,特别开放的话题,根本不需要审查。

我现在要去武大,或者是武大的学生社团,或者是其他机构请我讲课,是要校方批的,而且是百分之一百一的批不了的,有时候偶尔是学生就这麽定下来了,最后在我要去讲课的前一天,就说这个教室有其他的用途,请他另作安排,你能不能跟胡老师说一下、就说他今天生病了,不能到场。我就说,你最好说我死了,以后就永远没有这样的活动了。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非常怀念武大的那个时候!

不光是我——因为当时我已经在搞专业创作了,我们班上也主要是从各个专业团体调来的——更重要的一批是像野夫、华姿,包括长江文艺出版集团的总头周百义,都是从郊县、农村,通过简单的考试和凭他们现有的写作的状态,进入武大插班生班,就是从大三开始读起,这个真的是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他们在县里乡村中学教书的,在供销合作社的,在某一个机关的,已经被固化的人生道路,突然因为刘校长的这样一个举措,让他们到城里面来,到最好的高等学府里面来,进行了深造,这一批人里的很多人,都成了后来的各个行当里,特别是社会文化行当里面的一些核心骨干。

他们从一个乡村的教师,有的变成了省里面刊物的编辑、记者,或北京的某些文化单位的工作人员,有的甚至由此而走向了海外,这些东西是他们在乡下的时候,从来没有梦想到的一个巨大的变化。这些人里的很多人,也让我代表他们,向刘校长表示他们的崇敬和感谢!

因为今天来的朋友比较多,我就只能简单的把这个意思说一下。最后,我想送给刘校长两句话,根据一首古诗上的两句话改的。刚才很多朋友都在谈中国的教育,我想我跟刘校长每年都有一个约定的见面的时候,我们有一批,我、祖慰、赵林、邓晓芒、李工真、陈浩武、杨卫东……刘校长最得意的、思想上能够沟通的一批武大学子,到刘校长家里去聚会,去聊天。我发现刘校长不老的原因,就是他永远在从比他年轻的一代人的身上去吸取很多的营养,然后他又把他多年的思考的积累又反馈给这些年轻人朋友。所以,我们到现在为止,根本就没有觉得刘校长已经是年过八十的老人,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还是把他当做当年、我们进校的时候四十大几、五十出头的那样的岁数。但是,我们感觉到非常惋惜的是中国教育界,像刘道玉校长这样的人,确实太少太少,几乎到了绝无仅有的程度。

刚才我在朋友圈里发了一些现场的视频,后面跟了很多的评语,有人就说,放眼中国,还有几个像刘道玉这样的人哪?确实,刘道玉先生在非常顽强地、非常强悍地,同时又非常孤独地在发出自己的声音,在一片迅速腐烂的、堕落的教育环境当中,刘校长的这一种作为,让我想起了两句古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现在想把它每句改动一个字,献给刘校长——沉舟侧畔孤帆过,病树前头独木春!在一片溃败中,刘道玉先生孤独地呐喊着中国教育制度的改革,如果这个声音不再被大众听到,不再被我们的当政者听到,我们的教育,它最后的结局就是腐烂和死亡!

——独立中文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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