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五年四月四日,一声凄惨的声音划破中国。一个已经疯了的女人,被监狱的管理人员强行按倒在地,在颈背上垫上一块砖头,一把普通的刀子就刺向女病人的喉管。女病人挣扎呼嚎,凄厉的声音还没发出几声,女病人便痛苦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女病人的喉管被割断了,伤口绽裂;“他们惨绝人寰地切割了她的喉管,又把一段三寸长的不锈钢管插进气管里,再用线将刀口缝上。”女管教员陈少京,看着、听着这惨不忍睹的暴行,经不住惨叫一声,昏倒在地。
女病人的喉管被割断了,女病人的舌头被自己咬断了,四溅的血液抛向空中,留在杀人者的手上,留在那块沉重的砖头上,留在早春四月凛洌的风中,血腥弥漫在空中,生命停止了,时间停止了,此时此刻,东北记住了沈阳,中国记住了沈阳,世界记住了沈阳。外面还是那么平静,仿佛能听到流动的空气;除了她,昏厥在地的女教员,被拖了出去,其余人员都视死如归地站着,互相对视着眼光,平静而又自然。
这不是在奴隶制的屠宰场上,这不是在日本法西斯的监狱里,也不是在德国法西斯的纳粹集中营里。这是一九七五年的四月四日,中国沈阳一个普通监狱里,一把普通的刀子在人类的中国,在中国的沈阳,在施行对行刑犯人割喉管,这个超越人性的“创举”;尽管这是一个莫须有的犯人,尽管这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犯人,尽管这是在人类的中国,尽管这是在公元一九七五年的四月四日。
一个正常的人就是屠杀一条狗也不会无休止地增加它的痛苦(可这个集团竟然就是这么干了!而且没有任何抵抗)。
为人类不齿的暴行,纳粹集中营都忘尘莫及的暴行,在这个普通的监狱里,强行割管,这已经司空见惯了。女病人可能是第一个精神失常的割管者,但这不是第一个,这只不过是三十多个强行割管者中较特殊的一个。
特殊是因为她已经疯了。整天在只能一个人坐的“小号”里,一个人只能坐,不能躺睡的特殊小牢笼里,她用窝窝头沾着月经血吃,在小床上大小便,虽然已经疯了,但她都没有做疯子的权利,“上面”不允许她疯,监狱工作人员将女病人的情况向上报,上面没有任何司法调查,就回答:“装疯卖傻。”1975年2月27日,辽宁省高级人(和)民法院遵照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决定,给沈阳市中级人(和)民法院下发文件:
"你院报省审批的张志新现行反革(和)命一案,于1975年2月26日经省委批准处张犯死刑,立即执行。希遵照执行,并将执行情况报给我们。"
1975年3月6日,监狱工作人员提出,张志新“是否精神失常”的问题,并向上级报告1975年3月19日,上级批示:“洪XX同志不考虑,她的假象,本质不变,仍按省委批示执行。”
疯都失去了权利,强行割管,这根本不算什么。在这个光明的世界里,就是疯也不能逃脱这罪恶的一刀。一个军人,一个中国人(和)民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一个出生在大学音乐教员家庭的思想者,虽然疯了,宫参当还是不能容忍她真实的声音。大家记住,这个被强行割管的疯子叫张志新。曾经是英雄,曾经是《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胜利出笼以前的英雄。现在,尽管她还挂着英雄的美名,但已经很少在官方媒体上听到她的声音了。
《南方周末》上发表的《张志新冤案还有新的秘密》一文。文章披露,张志新之所以被杀,并不仅仅是反对“林彪、四人帮”,而是对毛僵尸同志的功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文章摘引了一段张志新原话:“中国共(的)党从诞生以来,以及在新中国建立初期前的各个历史阶段中,毛主席坚持了正确路线。……但我认为,在社会主义革(和)命和社会主义建设阶段中,毛主席也有错误。集中表现于大跃进以来,不能遵照客观规律,在一些问题上超越了客观条件和可能,只强调了不断革(和)命论,而忽视了革(和)命发展阶段论,使得革(和)命和建设出现了问题、缺点和错误。集中反映在三年困难时期的一些问题上,也就是三面红旗的问题上。张志新还对“文(和)革”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次文化大革(和)命的路线斗争是建国后,1958年以来,党内左倾路线错误的继续和发展。并由党内扩大到党外,波及到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各个方面,各个环节。……它造成的恶果是严重的。它破坏了党的团结,国家的统一,混淆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削弱了党的领导,影响了社会主义革(和)命、建设事业的正常进行……”她对当时普遍存在的个人崇拜提出了批评,“无论谁都不能例外,不能把个人凌驾于党之上。”“对谁也不能搞个人崇拜。”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张志新于1969年8月写下的这些文字,等于是提前10年就用自己的生命起草了《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有关对毛僵尸评价的部分! 说她是“思想解放的先驱”,她当之无愧。……这才是张志新案件最大的秘密。
用死去的张志新,用疯了的张志新,用被割喉管的张志新,用屡遭强暴的张志新,为《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鸣锣开道,占据舆论制高点,呼唤社会力量的支持。这才是张志新案件平反昭雪的秘密。这才是张志新案件最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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