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究竟是在近代政治博弈中“幸存”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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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年(即民国二年),一份由内务总长朱启钤上呈的紧急报告,上呈到了刚刚坐上总统宝座的袁世凯的案头。该报告称:“中国旧俗,每年四时令节,即应明文规定,拟请定阴历元旦为春节,端午为夏节,中秋为秋节,冬至为冬节,使中国民都得休息。”
这是春节这个字眼第一次在中国被提出,算来至今,也就一百多年的时间。
朱总长之所以要打这份紧急报告给袁大总统,与此前一年在全国闹得鸡飞狗跳的“废除旧历”运动有关。
1912年中华民国在南京宣布成立,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先生上台之后,颁布的头几条政令当中,除了剪除辫子,劝止妇女缠足等外,最重要的就是宣布将立刻废除旧历,而采用公历以便与世界接轨。
这样一来,旧历年当然就不能过了。民国政府宣布将“元旦”的“冠名权”从旧历年初一,挪至公历1月1日,于是旧历年就失去了名字,成了一个“非法”的存在。
民国政府如此急于改历,一般认为是受了日本的影响。
孙中山、黄兴等民国草创者早年都有旅居或留学日本的经历。而日本在明治五年(公元1872年)时就宣布革除从中国学来的旧历,改而推行从西方学的公历,到1912年时已经改了40年,被辛亥革命的志士们视为典范。
需要强调的是,日本弃用中国传来的“唐历”改用“洋历”,并非只为了“脱亚入欧”,而是有非常现实的考量——为了省钱。
日本明治维新以后,政府曾经过过一段濒临破产的日子。当时,明治政府一年的岁入不到1000万日元,负债却高达1.3亿。说白了就是入不敷出,穷的叮当乱响,天天给慈禧老佛爷上一百单八道菜的“我大清”,那会儿可比日本阔气多了。
而不巧的是,明治4年,即1871年,明治政府又跟西方学,对日本发工资的方法进行了彻底改革。
以往幕府时代的日本给武士家臣发工资,都是按年发放,被称为年俸,其实当时的中国也是,你看古装电视剧里皇帝罚大臣,动不动就是就是罚俸一年,不是皇上心狠,而是当时俸禄就是一年起算。
但现在,日本士族没了,社会要脱亚入欧搞工业化,工业化的特点就是人口流动性比农业社会高,所以工资必须按月发放。
但问题随之就产生了,从中国学来的那套农历制度,纵有千般好处,但却有一个缺点,就是动不动就要来个闰月(每十九年七闰)。一闰月,政府就要凭空多发一个月的工资。阔气的大清不在乎这点钱,穷酸的日本可受不了。
于是缺钱就逼着日本硬把节日给改了。1872年,日本政府发布政令,从1873年起日本全国废旧历改新历。
那会儿的日本人也真是比较轴,1872年11月宣布要改历法,同年12月新历法就推行了,日本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告别了他们此前用了1500年的“唐历”。
这么一改,日本1872年的12月一下子只剩下了两天,政府宣布干脆这两天也不算了,并入11月。而1873年按旧历本应有闰,改历后也不用算了。这样一来,日本政府仅通过换个历法,就居然凭空省下了两个月的公务员工资……这手剥削社畜的技巧真是玩的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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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日本的改历之顺利,是明治维新成功的缩影,那么中国的改历之艰难,则是也算是中国近代革新艰辛的体现。
有明治政府的珠玉在前,1912年中华民国创立时,孙中山总统就想效法之。但他和他的同僚忽略的一个问题是,中国当时的民国政府其执行力远没有日本明治政府那么强,而民间的守旧势力却又远较日本强大,所以政令一出,举国上下一片抬杠之声。结果是1912年1月月1日,只有在南京的民国政府自己小范围的过一把新历元旦,全国老百姓,甚至一些地方政府,依旧在当年的2月18日,即农历初一过了旧历年。这一天全国上下家家放鞭炮,店店关门歇业过年,连在政府上班的职员们都多数请“病假”不到岗。举国一致,把临时大总统的皇皇政令视若废纸。
就这样,本来应该给新生民国政府立威的改元革历工程,反而闹了个大洋相。从侧面暴露了新生的民国政府的孱弱无力。
袁世凯上台之后,这个棘手的问题就又摆在了他的面前:历法还改不改了?硬改,法令没人执行,继续给政府出洋相。撤销,明摆着宣告政府改革出师不利,今后的工作更没法干了。
思考后,袁世凯就耍了这么个小聪明:新历年仍旧是法定元旦,但另行发明“春节”这个节日,安给旧历年。袁世凯还在批准推行春节的命令中特地加了一条:“在公人员,春节可予准假一日。”
注意,这里说的是“准假”,在当时的民国律令当中,春节其实仍不“放假”,但如果你是公务员,这天想请假则请便。袁世凯想的很明白,这一天你即便逼着他们来上班,也是磨洋工,索性让他们随便请假算了。
就这样,自1914年(民国三年)起,“过年”正式以“春节”的名义被沿用了下来。
除了春节,民国三年另一件流传至今的事儿,大约就是袁大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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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袁世凯后来复辟帝制而变得臭名昭著,“春节”就被反袁人士一同反对了(“春节”表示自己很冤枉)。1924年,孙中山再次就提出了废除春节的建议,然而时值北伐战争在即,江山还没打下来,改历法这种事情当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到了1928年,国民党击败北洋政府,蒋介石在南京宣布完成“统一”,为了体现自己是孙中山事业的正牌继承者,蒋介石以无比的热情投入到了废除春节的工作中。1928年12月,民国政府颁布《中央对普用新历废除旧历协助办法》,明令要求“自1929年1月1日起,全国使用公历,同时废除旧历和禁过旧年”,并严禁民间过春节,贴春联,燃烟花爆竹、互相拜年等一切过年的民俗活动。
这使得1929年的春节成为了中国有史以来过得最为鸡飞狗跳的一个年。是岁,在国民党政府控制力较强的省份,都出现了警察上街禁放爆竹,禁卖春联,遇有关门歇业之店铺勒令其开门的事件。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但正如孙中山时代的临时政府对全国的控制是孱弱的,蒋介石的手中权力也并不如他想象那般强大。他“不许过春节”的政令在大多数地区都遭遇了“软抵抗”。
当时北京的《晨报》就曾描述:“就北京一城而论,在阳历新年的时候,除各公共机关门口结几块彩牌,与停止办公几天外,社会上绝无甚么表示为新年点缀的,而在阴历新年时候,无论何界都一律休息,而群趋于行乐一途,燃放爆竹彻宵不绝,比之阳历新年实在热闹百倍。”
湖南则流传这么一份打趣的对联:男女平权,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阴阳合历,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
讽刺的是,当初启发中国人动了改元念头的是日本人。最终,结束蒋委员长和国民传统这漫长拉锯战的还是日本人。1931年,日本关东军在中国东北悍然发动了“九一八事变”,国难当头之下,民国政府再也无心就春节的事情与民众折腾了。最迟到1933年 ,民国政府对各地“不遵训令过春节”的干预完全停止,各地回归旧俗。而日后随着这一节日推行日久,废止春节最终成为了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孙中山、袁世凯和蒋介石这三个人物围绕咋过年的这场争夺,其实就是这三个人物的政治哲学缩影。
作为激进的革命者,孙中山最重理想,一旦获得机会,就恨不得立刻革除一切旧习——即便做不到,也要先把口号喊出来。结果是,一些事情确实让他办成了,比如推行公历。
而袁世凯则是真正考虑实际的滑头政客、他不讲原则,官场油条,但却又最洞悉人性、是能成事的实干家。在处理过年这件事上,他的手腕在三人中也最为巧妙:用一个看似滑头的“春节”,和一天假期。规避掉了官民矛盾。
相比之下,蒋介石(至少自以为)是个政治强人,总试图用手中的权力强行干成他想干的事儿。
理想家、政客、政治强人,人类的政治史往往就是在这三种人轮番操弄中曲折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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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很古老,但“春节”却是袁大总统的“发明”
春,定格在一个日出的早晨,虞舜辛勤耕稼的历山,早已炊烟缕缕,驱散了春寒裹着的睡意在晨曦中隐退。村民们,肩着锄,牵着牛,缓步东向。身后,鸡鸣犬吠,捣衣涤涮,一派暖意,为出耕的男人留下晚归的期待,支撑了一片生的苦乐滋味。
中国人“过年”,据说是从4000多年前虞舜时代开始的。
一天,这里要举行虞舜继天子位的第一件事儿,他要率全村人祭天拜地,祈求万物生长,人有口粮。据说这是个万物生长的季节,而这一天是这个季节的第一天。
从此,人们便把这一天当作一年的岁首。其实,岁首不仅是因虞舜这一天的祭拜,而是自然的安排,是勤于耕稼的舜观察到了万物苏醒的生机,发现了人顺应天地而生存的秘密。这个伟大的发现让他意识到,要以庄严神圣的仪式祭天拜地,告诫村民们,农耕渔猎的季节到了,新一年的劳作开始了。
这就是农历新年的由来,人们用过节的方式来迎接这一天,所以有后来的“春节”一说。
春节的叫法,起初并不一致。先秦以前叫“上日”、“元日”、“改岁”、“献岁”;两汉时,叫“三朝”、“岁旦”、“正旦”、“正日”;魏晋南北朝,称“元辰”、“元日”、“元首”、 “岁朝”;到了唐宋元明,相沿称“元旦”、“元 ”、“岁日”、“新正”、“新元”;清代,叫“元旦”或“元日”。民国时期,改农历用公历,“元旦”给了公历的1月1日,把农历的一月一日叫春节。虽然顺应世界潮流,但春节这一节日仍然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其实,古时春节曾经指节气中的立春,也是一年的开始。汉武帝以前,岁首的日子也不固定,但在冬春交替的时节是古来共识,汉武帝时《太初历》完成,正式规定孟春正月初一为一年岁首,冬去春来了,一元初始,万象更新。
《说文解字》释“元”为“头”、“始”,这一天是一年之头一天,春季之头一天,正月之头一天,大好的“三元”日;这一天还是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亦是大好的“三朝”日。
在好日子里,自然将给予怎样的态度呢?发白冻僵的天地,从此开始解冻,开始绿意萌萌。而人又以怎样的心情身处这年、月、日之始的一天呢?当然是过节般的狂欢。
农历是农耕文明靠天吃饭总结出来的节气,是农人在自然变化的恩赐中总结出来的农耕智慧,是以自然法则为农耕立宪,是天人合一的完美表达,“万年历”仅用四句,便为自然立法。
简洁如杨柳沐春风,若腊梅敖冬雪;如朗月照秋水,若树下饮长夏。使农耕进入了文明时代。
农历是迄今为止最适合农耕自治的“宪政”,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更替在民生的希望中转换,沉潜着对古意温暖的眷恋。
这一具有审美品位的农耕自治文明,产生的政治管理也带有美学风格,那风格特征便是关注民生的厚生意识。自然界的厚生起于春节,人文的厚生便有春天的味道,这大概就是虞舜祭天拜地的深意吧。
春节是春天的第一天,农耕文明过节,一定与节气相关。这一天万物复苏,是一年四季中最好的季节。用人类的伦理以及靠天吃饭的农作方式来看,这是个仁厚的季节,厚生是人类的第一需要。因此,祭天拜地的仪式,是昭诰天下,播种,采集,渔猎的季节即将开始了。
古人从这一天开始,感觉春风柔软,触摸大地回暖,观察春天的颜色渐渐舒展。春天是什么颜色?是厚生的绿色,这才是“青春”的原始意义。
青春是什么?是春天里的青色;春天在哪里?在东方。古人说青春与今人不同:春位东方,其色青。青春,是受谢,冬谢去,而青春受之。一谢一受,如友人揖别,春节是冬季和春季的分水岭。就在正月初一这一天,时间,被伦理化了,两个季节告别了。冬位西方,青春,也是东方受谢于西方。春色青,冬色白,青春,从“雨雪霏霏”的冬天,受谢了“杨柳依依”。
时令,从青春开始,阳和之气远出,万物熙熙而启蒙之。晋张载安有“石榴赋”:“有若榴之奇树,肇结根于西海,仰青春以启萌晞,朱夏以发采。”万物生长,都靠青春“启萌”,以青春作为生之引物。
于是,醒春的日子,生命呼唤生命,生命唤醒生命,万物复苏,青色漫染大地,传递生的消息。
古汉语中,“萌”与“蒙”通用,“启萌”也称启蒙。受春天启蒙之物,蠢蠢而动。何谓“蠢”呢?《礼记·乡饮酒义》说:“东方者春,春之为言,蠢也。产万物者,圣也。”“蠢”,并非后来所谓愚,而是生命蠕动,万物苏醒之声,是春之声。
蠢动,就是生的启蒙,青春启蒙而生机动,蠢还与圣相通,繁体字“聖”为特大其耳,圣人能听到万物苏醒之蠢声,所以,厚生才是为圣的前提。曹植有首“迷迭香”赋,真是诗人之感怀,所谓“播西都之丽草兮,应青春而发晖。”
从青春启蒙到“发晖”青春,春节之后,万物洋溢青春气息,不仅“石涧泠泠流碧水,桃花片片泛青春”,还有“青春鹦鹉,杨柳楼台”。花草虫鸟如此,人呢?南朝梁元帝口占《春日》诗一首,人在此日必得酬躇满志,所谓“春还春节美,春日春风过”。
杜甫有诗:“青春犹无私,白日亦偏照。”青春启蒙万物无私,白日照耀人世亦无私,因此,被青春启蒙的人,“发晖”青春,也要无私。白居易诗:“朝廷有道青春好,门馆无私白日闲。”
“有道”,就是生,青春使物生生,人来“发晖”,而有民生。以“有道”对“无私”,“青春好”对“白日闲”,如此雍容,而具厚生之大美焉。
青春至焉,时雨降焉,始于耕田,终于饭碗,这就是为民生,也是春节的意义。“青春终日雨”,年成是自然的诗,更是民生的诗,诗人“最怜滋陇麦”。为了心中那个好年成,青春之于民生,是如此简朴,民以食为天,是农业文明最近的政治目标。从虞舜祭天拜地起,对政治就有了这种暗示。把天道引入政治,使政治有了形而上学意义的青春气息,是从孔子开始的。青春是天道,以生生启蒙万物,当其拟人化时,便使人生和政治都有了青春期。
青春期的政治,是具有美学风格的厚生,人民在仁之河里畅泳,在义之风中欢歌。孔子告诉我们,青春已经来了,天道还会远吗?他遥望天道,向我们启示了一个厚生的政治文化境界。
《后汉书·杨震传》有段记载说:“又冬无宿雪,春节未雨,百僚燋心。”民本主义是这一具有美学风格的厚生政治文化的最高境界了。
那境界,后来被康德一语道出,是“头顶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在中国人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而不是实体。孔子想要这一境界,提示理想,引导政治,可他,还有他一代代门人弟子,从未能找到制度的孵化器;境界虽然很高,却没能转化为厚生的历史实体——制度建设。
除了有厚生意味的民本主义外,只有民间在春节的日子里,历千年而不变。还记得厚生才是春节的原教旨,沿袭下来的传统,无不以吃为主要的庆祝仪式。
春节是农历新年,又称“过年”,是汉字文化圈以及文化中国里的年。过年是个快乐的过程,从腊月到正月十五新年结束,充满了禾熟味儿的过年气氛。
“年”字,最初的含意来自农耕,对过“年”的文化价值认同,恐怕就是取决于这浓香的禾熟味儿。《尔雅》疏云:年者,禾熟之名。每岁一熟,所以“年”就成了“岁”名。
“年”字,在甲骨文中已经出现了,字形为上“禾”下“人”的象形字,金文、小篆到异体字“秊”。禾,指谷物成熟;人,指肩抗谷禾。《说文》解释“年”为“秊”,是一人负谷。《诗·周颂·丰年》有一句:丰年多黍多秊;《春秋传》解释“大有秊”,年者,取禾一熟也。意为五谷丰收为“大有年”。
《谷梁传》也这么说:五谷皆熟为有年;五谷大熟为大有年。《左传·桓公二年》有疏:“年训为稔。”年与稔同义。后引申年成,年成好坏,以谷物丰收与否为判断。
年者,禾熟之名,每岁一熟,于是年又是一个时间概念了。《尔雅》有记载,上三代尧虞舜时称一年为一载,是四时终始之意。夏朝称一年为岁,岁是木星,十二个月行一次,出自夏历夏小正。商代称一年为祀,让人联想“率民以祀神”的国家盛典。到了西周便称“年”了。
这便是《尔雅》注里所说的,岁取星行一次,祀取四时一终,年取禾一熟,载取物终更始。古人谓谷子一熟为一“年”,西周人过年,庆祝丰收的活动,主要是祭天祈年祈丰收。
西周是中国文化走向民本主义的开端,他们把民提到了神的地位,所谓“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他们的政治就要看民的脸色,是面黄肌瘦还是丰懿红润,“民以食为天”,是他们政治的最高目标。
尧舜时期的过年还未成规模,殷商过年活动主要是祭神、祭祖,西周的过年,在民本主义的观照下,开始了具有禾熟香味的农耕庆祝活动。
“年”的原教旨凸显出来,所以到了西周称“年”。《周礼·春官》记载了年岁序事的安排。周人很重视“年”的意义,其民生政策也是在此基础上的升华,依然是厚生理想的延伸。
《释名》解释“年”为“进”,进是向前的意思,人吃五谷杂粮,跟着“年”走,吃一年饭长一岁,所以年又引申为年龄的意思了,年夜饭一吃,在欣喜的期待中又长了一岁。
“年”是农耕文明肩起来的第一个希望和梦想,有了禾,这一年人们就可以“鼓腹而游”。过年就是对希望和梦想的狂欢,在狂欢中一步步贴近厚生的理想,这理想是所有生命的基本底线。所以,传统过年的狂欢,其实,都是围绕“禾熟味儿”的延展,在享受各种禾熟的饮食中不断附加文化值。
有一首过年的民谣吟唱道:“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蒸枣花;二十九,去打酒;年三十,包饺子;大初一,作揖儿。”这还是正月初一前的过年序曲,几乎每日以食为主,享受着一年劳作的“禾熟”年味儿。
其实,过年,是个反复享受禾熟香味的过程,这个过程从吃腊八粥就开始了。腊,是一种祭礼,夏称“清祀”,商称“嘉平”,周时改称“腊”。“腊”是从“猎”字演变而来的,所以“腊”“猎”相通。
岁终之际,农作物已收晒肩禾完毕,人们终于农闲了,便到野外打禽猎兽,用来祭祖先、敬百神,以祈福求寿、避灾迎祥,这叫“腊祭”。南北朝时,腊祭节共识为农历十二月初八,在这一天要祭祀祖先和神灵,祈求丰收和吉祥。腊八节后,人们就开备置大量的吃货,准备过年了。
最有说服力的是“过小年”,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称“小年”,是家家祭灶的日子。祭灶,灶就要有神位,旧时,差不多家家灶间都设有灶王爷神位。
尊之为“司命菩萨”或“灶君司命”,据说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负责管理各家的灶火饮食。吃喝是维持生命最基本的需求,灶王爷当然是司命的保护神了。
除了年夜饭,正月初一以后,许多地方还保留了为谷子过生日的习俗,正月初三这一天祝祭祈年,以禁食为米饭庆生。有的地方是在正月初八,祈求天气晴朗,阳光灿烂,这一年就是丰年,反之歉年。
虽然信仰追求唯一,但唯一性是人类信仰达到了宗教阶段的产物,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行为准则。在人类信仰出于由迷信到习俗的阶段时,因假设万物有灵,也就完全有可能建立一种生活信仰。
因为这个阶段的信仰必须是建筑在生活基础上的,是和神的交易关系,这种生活信仰一般多具有功利性的交换意义。
中国人“过年”的热情,正是基于这样一种生活信仰。一方面对天地、灶王神以及与禾熟有关的一切神深怀感恩,一方面向它们祈求五谷丰登。虔诚之于回报的强烈功利诉求,使得“过年”在百姓日用中,确实有一种信仰的担待。
过年,是个盛大宴饮与神同欢乐的过程,从腊月初八的腊祭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九,其中以腊月二十三、除夕和正月初一为高潮。
这段时间杀猪宰羊的食宴盛典基本都有祭祀神佛、祭奠祖先、除旧布新、迎禧接福、祈求丰年等祭神的说动,当然祭神要有说辞,祭神的目的,索要的回报是不菲的,对中国人来说福报多多益善。
诸如,二十三过小年的祭灶仪式,主要是"辞灶",这个仪式是否圆满,关涉与过年关是否顺利。
这一天要送灶君上天,祭灶君之时,摆齐供品,焚香祭拜;第一次进酒,要向灶君诚心祷告;第二次进酒、第三次进酒之后,将旧有的灶君像撕下,连同甲马及财帛一起焚烧,代表送灶君上天。
灶君上天的目的,是向玉皇大帝报告他所在的一家,在过去一年的表现。为了让灶王爷说好话,祭品绝对不能马虎,仪式更要庄严认真。在之后的日子中,一家人在许多禁忌中等待着除夕夜,灶君带回神喻,听凭吉凶祸福。生活的命运就这样在快乐中赌给了神。
看看腊月二十三以后,家家户户贴的春联,讲究有神必贴,每门必贴,每物必贴,每一贴的背后,都是一个神的故事。所以过年春联多多益善,而多为敬仰和祈福之言。
诸如感谢天地赐禾之恩的联语:“天恩深似海,地德重如山”;求土地爷爷的联语:“土中生白玉,地内出黄金”;谢财神的联语“天上财源主,人间福禄神”;贴在井沿上的神联语:“井能通四海,家可达三江”。粮仓、畜圈等处的春联,则都是表示热烈的庆贺与希望,如“五谷丰登 ,六畜兴旺”;“米面如山厚,油盐似海深”;“牛似南山虎,马如北海龙”;“大羊年年盛,小羔月月增”。
除了贴神联祈福,各路神仙,诸如灶神、门神、财神、喜神、井神等,也与人们一同过年,备享人间香火。人们借此酬谢诸神过去的关照,并祈愿在新的一年中能得到更多的福佑。人们的生活希望恐怕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从虞舜算起,中国人过了四千“年”了。1912年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宣布废除旧历改用公历,用民国纪年。决定以公元1912年1月1日为民国元年1月1日,旧历一月一日改叫新年,不称元旦了。
但过年是民间的生活信仰,谁都无法拨动这块“奶酪”,人们仍沿用传统农历过自己的年。1913年(民国二年)大总统袁世凯批准以正月初一为春节,1914年开始施行,自此夏历岁首一直称“春节”了。
十六世纪是世界文艺复兴的伟大时代,东西方同时涌现了一大批文艺巨匠。在明代,唐伯虎、文徵明、袁宏道、李贽、徐文长等等,他们比肩喷薄,以心试法,被时代目为“狂人”。“狂人”都是些否定现实、挑战常识的人,必定会因冲突而生悲剧,令人起形而上的幽思,落寞为审美的历史唏嘘。
读着他们的诗,品咂他们的人生,就想回到十六世纪去跟他们一起过年,然后,给自己许个愿,在新的一年里,我们是做一个紧盯现实的独立牛虻,还是做个某某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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