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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4 January 2019

打工仔哥伦布被逼急了

1492年是世界的转折点,撬动者是在西班牙打工的热那亚水手哥伦布,而哥伦布是给逼急了没辙,东央西浼,南航北骑,这才无意间撬动了地球。

发现新大陆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打从十五世纪起,土耳其奥斯曼逐鹿欧亚,逐渐打造了一支强大海军,不惟足以抗衡海上霸主威尼斯,而且渐占上风,不旋踵,遂将地中海变成伊斯兰世界。此间受损最大的是依仗地中海贸易为生的热那亚共和国。好汉不吃眼前亏,该低头就得低头,1423年热那亚人恳请苏丹在建于佩蜡的高塔上打上苏丹徽章,并在苏丹攻打拜占庭时保持中立,积极示忠,谦卑巴结。此情此景,可谓忠实践履“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没料想,人家不鸟他们,该干吗干吗。1453年,君士坦丁堡城破政息,一个伟大的帝国就此香消玉殒,黑海航道遂完全垄断于奥斯曼之手,等于彻底断绝了热那亚的财路。不得已,后者只好将设在物产丰腴之地的克里米亚和拉特布宗的贸易殖民地出售给圣约翰公司,一家“合资企业”,岂知血本无归。如此二十年飞逝,热那亚渐趋衰败,被彻底赶出黑海地区,奥斯曼全盘接收其船只式样与海军建制,一统海天,咳,那叫威风。

君士坦丁堡之战,1453

        公司破产,殖民地要么丢失要么荒废,热那亚人退守佩蜡,在博鲁布鲁斯海峡来回穿梭,夹缝偷生,贩运点儿小营生撑着。“他们已因失去黑海殖民地而遭蔑视,”史家载述,“又因为1456至1462年间丧失爱琴海诸岛再遭鄙薄”。不得已,效仿当年威尼斯之转而效命土耳其宫廷,一掉头投奔了西班牙。没有永恒之友,只有永恒的利害,东方不亮西方亮,看来搬演的是这个路数。

        其中,就有辗转来此打工的哥伦布。那时节,西班牙不仅斗牛,本身更是牛气冲天,冉冉上升,野心勃勃,仿佛是欧洲的机会之城,基督教世界的允诺之地,如同1990年代初期国人眼中处处机会冒泡的南疆深圳呢!

        本来,在土耳其人心中,“真主创造了陆地,是为了让我们统治和享用,”海洋则留给了基督徒。可既然占领了海岸,又占领了君士坦丁堡而切断了入海口,则并非刻意,却不经意间便同时占有了海洋。结果,倒霉的是像威尼斯、热那亚这样仰赖海洋为生的商业共和国。真所谓,“流水回环间,东风偏作夜来寒,可怜各自淡生涯”。

奥斯曼帝国的扩张

        长话短说,基督徒们断了生路,只好另谋生路。其间,向“黑暗的”大西洋深处进发,寻找那传说中的财富宝地,是积蓄已久的梦。冒险犯难的结果是歪打正着,“发现”了所谓新大陆,自此将福音带向那方天地,把苦难强加于一众苍生。大洋苍茫,云水无垠,多少好汉有去无回。本地户口的哪吃得了这个苦,接下了这活儿的是外来打工仔哥伦布,一个出门找钱江湖闯荡浑不吝的混家子。

        人世吊诡在于,大西洋航道既已打通,特别是葡萄牙人发现了绕经好望角直通印度的航道,便不再仰仗奥斯曼扼守的海峡,则地中海的东部渐成一潭死水。流水不腐,滞则臭矣。曾几何时,财富如潮水般涌向君士坦丁堡,此刻又慢慢地退潮,悄无声息地撤离了千年帝都。此刻的苏丹们可非早年不识字的先祖,对此心知肚明,乃有修建苏伊士运河的构想。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尚未付诸行动就为战争所阻。作为替代选项的里海运河开凿行动,再为俄罗斯大军所破。当然,后者为此付出莫斯科陷落、生灵涂炭的沉重代价。更要命的是,1571年的勒班陀海峡之战,地中海地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场战争,总计400余艘参战舰船,奥斯曼舰队就占了245艘,不料一战下来,居然200艘折戟沉沙。两百年来,奥斯曼帝国一路拼杀,所向披靡,至此遭遇最大溃败,宣告帝国战无不胜的神话终结,呜呼哀哉。在奥斯曼大军面前战战兢兢的欧洲终于看到,原来土耳其人也会打败仗。《堂吉诃德》的作者,身役战事,左手因伤致残,曾经笔录进程,多所铺陈,不胜唏嘘。

1571年的勒班陀海峡之战

        综理前后,事情经过再简单不过:奥斯曼一家独霸,掐断了欧洲基督徒的生路,逼迫后者突围求生,翻转过来扼住了前者的喉咙。时者势也,此间辗转,恐非双方始料所及。后人复哀后人,徒然惶惑于三十年河东又河西,月斜风劲,谁主沉浮?

      “1492”和“1571”,可谓“哥伦布时刻”与“勒班陀时刻”,意味着君士坦丁堡陷落百年之后,耶回两教的势力翻转,再经维也纳突围的“1683”,财富和时运终于慢慢倒向了基督教欧洲及其新疆,从而开启了这个叫做“现代”的世界体系。

        今日我们依旧生活在这一时刻开启的时代,但时移世易之象已现,同样非人力所能预断,亦非人力所能干预。而仰观星汉,在为一己身心捏把汗的同时,章润这娃不禁想说的是:生死既非肉身做得了主,兴亡更非你一家说了算,则世道翻覆,人命危浅,日月依旧,风起于青萍之末,嗨嗨,好个颠倒人世,苍茫宇宙,生趣无限呢!

        如此刻大洋彼岸伯理玺天德特没谱所言,We’ll see,哈!

2018年5月27日于故河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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