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上,中产阶层的达标线或者用量化的家庭收入来衡量,或者按照职业性质划分。
“中国各地区的收入差异太大,月收入3500元在甘肃算是高收入,但在北上广没法活。中国不能用一刀切的方式界定中产阶层,要按职业划分。”著名社 会学者陆学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他看来,老师、记者、受过良好教育的公司职员等都算是中国的中产阶层。尽管一个一线城市的老师和一个三线城市的老师收入 差距很大,但他们在各自所处的地区享有的生活水平、社会地位等是相似的。
按此划分,马天驰、王珊都是中产阶层,而他们所表现出的无法自我识别,实际上是中国中产阶层的通病。
陆学艺预计,目前全国的中产阶层占总人口比例为25%,北京的这一比例是36%-38%,成都的是32%-34%。2011年5月,陆在成都发放了2000份调查问卷,其中的问题之一是“你是否是中产阶层”。答案中只有14%的人认为自己是中产阶层,56%的人坚决否认。
类似的调查陆学艺1985年还在日本做过。1980年代初的日本社会发展水平相当于现在的北上广,人均年收入5000美元。调查中,80%的日本人认为自己是中产阶层,与日本政府当时提出的“1.2亿人口中有1亿中产阶层”的口号吻合。
“这说明当时的日本老百姓对政府扶持中产阶层的政策很满意。”陆学艺说,1980年代初,造就日本“橄榄型社会”的是终身雇佣制(收入稳定增长)和极低的贫富差距(社会财富平均分配)。
夹心层
王珊承认自己是中产阶层5分钟后,开始习惯用“夹心层”来形容自己所处的“新位置”。
尽管没能从收入和职业上完全认可自己的社会位置,她还是在购买力上看出了自己的中产阶层基因。“一个月吃、穿、用、行能花1万块左右”,完全符合政府提倡的以中产阶层为主力,拉动内需。
但对每月预算起削减作用的通常都是来自政府的政策。
“中低等收入的人,从税收到补贴,再到申请政策性住房都受到照顾。高收入的人呢,多收点税、多花点钱对他们的影响也不大。最惨的就是我们这样的,高不成低不就,夹在中间,优惠享受不到,还要挨‘均富砍刀’,多交税,只能削减开支。”王珊说。
实际上,最让王珊畏手畏脚的是孩子的教育问题。王珊多年前和丈夫从老家唐山来北京打拼,孩子2000年出生后落户在唐山,在北京上小学,明年六年级。
“听说,交一大笔钱可能也能让他在北京上初中。”虽然知道这个消息并不确切,但王珊还是有了攒钱的念头。
坐在陆家嘴办公室里的“单身贵族”马天驰,同样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月收入近万说出去也挺‘拉风’的吧,可是每个月光扣各种税费,就能少1/3的收入。这里面社保个人要交工资的8%,企业帮交20%。社保算长期投 资,每个月收这么多,有必要吗?”马天驰2008年从复旦数学系毕业后进入现在的公司,至今仍会下意识的拿起手边的计算器,用和算盘媲美的声音和速度按出 结果,“剩下的6500块钱俗称‘可支配收入’,其实有一半都不可支配。”
大学毕业后,马天驰和另一人在离陆家嘴3站地铁的世纪公园附近合租一套70平米的两居室。因为是1990年代的老房子,租的时间又早,现在的月租是3000元(周围同类房的月租金已涨至4000元)。
“1500块的房租,我再怎么节省,一个月的伙食费也得1500块。”马天驰手里的计算器上,6500的数字在飞速减少,“我总得和朋友吃饭吧;工作压力这么大,一周平均加班1个晚上,要定期旅游吧;我买不了政策性住房,只能买商品房,还得多存点钱吧……”
看了手里的计算器一眼,马天驰突然停了下来,扯了扯嘴角——计算器上的数字已经是负值了。
马天驰的计划是通过理财,而不是储蓄支撑花销和存款的需要。“存银行也是‘负利率’,我现在主要是把钱交给基金做定投。”说起投资,马天驰自认经历 过一些风浪。2006年拿着家里给的5000元本钱进入股市,他一度赚到一万多,但到前年彻底退出股市时,他手里的钱只剩下3000元。
“这大起大落的,我的心脏再年轻也折腾得够呛,可是除了股票,国内也没什么其他好的投资渠道,只能做定投了。”2011年初,马天驰将7万存款分成 5份买了5只不同的基金,“平时有钱就往里添点,1年下来大概添了1万。昨天刚查了一下,5只基金现在值7万,今年添进去的1万没了。这个结果我已经非常 满意了,躲过了前几天的连续大跌,还跑赢了大盘。”
王珊同样寻找着逃避“负利率”的方法。2011年初,王珊的丈夫用家里的几十万存款做本钱进入了建筑行业,希望能抓住“四万亿”投资的尾巴。
“目前还没回利,而且还在不断地往里添钱。”王珊无奈地说,进了才知道,这行业也必须是有钱有势、知道内情的人才能赚到钱。“又一个马太效应。”
出走?
“中国的投资机会太少。”北京人谭凡(化名)现在是广州一本杂志的主编,“不如去美国,美国房价正低,但美国人没钱买”。
次贷危机3周年,美国的房地产市场依然萧条。2010年年底,谭的父母卖掉广州万科的房子,带着20万美金在美国经济危机重灾区波士顿买了两套普通住房,一个13万美金,一个7万美金。
“因为很多中产阶层的美国人还不起贷款,或者故意套利、断供等原因,大量普通住房被美国银行收走。银行希望有人能把它们尽快买走,但美国人手里已经没有钱了,我们才能以超低价买到房子。”他说。
2011年初,谭飞往美国,给买来的房子粉刷了墙壁。第二天,房子就被租出去了。两套房子月租金各是1300美金和700美金,都相当于房款的1%,8年半可收回成本。
租房子的很多就是房子曾经的主人。这些美国中下阶层工人因为付不起房贷失去了自己的房子,但同时可以得到美国政府专门下拨的住房救济金。因为是专款专用,房款甚至不经租住者的手,直接从政府账号划拨到业主的账户。
紧接着,他们一家又买下了3套这样的房子,总共花掉的钱相当于在北京四环附近买一套三房的普通公寓。因为没有足够的钱付全款,谭向商业银行贷款,银行非常欢迎有人购房,利息只要了4.5%,“如果首套房已全款付清,可以向银行申请抵押贷款,利息是2.7%,几近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