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中国晚清大文学家曹雪芹的这几句《红楼梦》判词淋漓尽致地写尽了人世间兴亡。
近日,一篇题为《中国最富村负债389亿 天下第一村华西村到底经历了什么?》的文章在互联网上持续发酵。该文称,截止到2016年第一季度,华西集团总负债高达389.07亿元,资产负债率为68.78%,有息负债245.7亿元。
即使按照最新的集团财务数据,据大公国际于2017年7月17日的信用评级显示,华西集团截止2017年3月止,总资产541.26亿元,利润总额仅为0.55亿元,资产负债率为67.83%,较2016年也相差无几。
高达320米的“龙希国际大酒店”,这座之前饱受争议的华西村地标式建筑,在一排排整齐的别墅群中高高耸立。而在龙希国际大酒店中,有一头重达1吨,价值3亿的黄金牛尤其惹人注目,这头黄金牛也被看作是华西村财富的象征,被称为“镇村之宝”。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只金牛并未守护住华西村的财富神话。
“天下第一村”
位于中国东部省份江苏的华西村,始建于1961年,改革开放后在原村书记吴仁宝的带领下大放异彩。从上世纪70年代建设农业样板村,80年代实现农村工业化,90年代实现农村城市化,直到21世纪布局金融资本经营,“超级能人”吴仁宝似乎总是能够点石成金。
在市场经济浪潮席卷中国之际,华西村从小作坊起步,其后经过工厂、企业、公司、集团等几个阶段;从简单的农机修造到铝型材、铜型材、钢材、纺织、化工、电子等六大生产系列,华西村逐渐形成颇具市场竞争力的支柱产业。
截至2016年3月末,华西集团旗下企业总数达到了208家。208家企业,涉及的产业极其广泛,遍布钢铁、纺织、化纤、有色金属、建材、旅游、商贸、航运等,被华西集团划分为钢铁、纺织化纤、材料、商业、其它等5大板块。
早在1996年,华西村便实现了家家户户住别墅、开豪车、存款千万,成为国内最富裕的村庄之一,号称“天下第一村”。
颇具魅力的吴仁宝和他的华西村,不仅征服了中国人,也征服世界头号强国美国。2005年,吴仁宝还作为封面人物登上美国《时代周刊》。2011年8月,华西村以100万美元买下纽约时代广场的广告播映权,宣传自己是天下名村,经时两个月。
集体经济模式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享誉全球、无限风光的华西村怎么就沦落到将要资不抵债的境遇了呢?华西村财富神话的脆弱总根源在哪儿?除了支柱产业钢铁业遭遇产能过剩等周期性因素之外,华西村的集体企业经济模式也注定要经受历史与时代的考验。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在农村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华西村顶着压力继续实行人民公社时期的大队核算制度,坚持集体所有制、走集体经济之路,因人民公社制度的取消后改名为华西村。
华西村实行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华西集团与下属企业实行的承包经营,按“二八开、一三三三”制办法分配利润,即企业的超额利润20%上缴集团,80%企业留用(二八开);留用部分10%奖励给承包者,30%奖励给管理和技术人员,30%奖励职工,30%做为企业公积金积累(一三三三)。
在个人分配方面,华西村坚持“少分配、多积累,少拿现金、多入股”。凡村办企业的工人,每人每月只领取个人工资的30%,其余的70%存在企业作为流动资金,到年底一次性兑现。员工的奖金通常是工资的三倍,但并不发给职工,而作为股金投入企业,第二年开始按股分红。
分析人士指,正是通过这种资金方面的公私合作模式,华西村事实上是变相实行集体所有制,把村民的财富据为己有,并美其名曰为“共同富裕”。更为致命的是,一旦村民离开村集体,那么此前的股份就与其无关,华西村就通过这个办法把村民的利益和企业仅仅捆绑在一起。
“家天下”
分析人士称,有趣的是,在产权和分配制度上严格实行集体主义经济模式的华西村,其权力格局却高度私人化,甚至可以用“家天下”来形容。这也即经济学上所说的因产权不清晰所造成的全民所有者缺位现象。产权名义上是村集体所有成员的,但实际上却为少数权贵操弄把持。
2003年,76岁的吴仁宝将执掌42年的华西村最高权力移交给四子吴协恩。吴协恩出任华西村党委书记、华西村村委会主任、华西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
除吴协恩外,华西村多数产业均由吴家成员分管。深交所网站上的一份债券说明书中的董事会名单显示,目前华西集团的7名董事会成员全部来自华西村党委,其中还有不少人与吴仁宝有血缘关系,关系网中包括吴仁宝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大女儿、女婿等。
根据位于上海的复旦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周怡2004年的研究数据,吴仁宝四个儿子可以支配的可用资金占华西村总量的90.7% ,而普通村民月入仅千余。
村民和企业里的工人几乎没有节假日,周六日也要上班,只有春节两天假期,村民外出要向工厂请假。村民被集中管理,严禁与外来人接触,连走出村外都要请示。如果村民要使用自己股金中的钱,必须向村委会提出申请,经村委会讨论通过后才能支取。村民除了有限的零花钱,其它开销都要村里批准才能拨款。
分析人士称,华西村的集体经济管理模式存在对个人人性的压制,亦存在严重的个人崇拜。有批评指出“只见集体,不见个人;只有家长意愿,没有个人理想”,限制资产的自由使用是恶劣的做法,村规与法律严重冲突,剥夺基本人权与精神自由。
中国未竟的产权制度改革
经济学者指出,从小岗村、大寨村、南街村、大邱庄到今日的华西村,昔日明星村庄的光环褪去和飘零凋落,无不反映着在中国产业转型的大背景下,传统的集体主义经济模式已经很难延续,到了必须转型的关口。
一方面,在信息化工业化的轨道上,依靠重化工业等传统产业完成原始积累、带动经济发展的模式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急需注入新的发展动力。另一方面,产权不明晰的恶果人们已经耳熟能详:要么三个和尚没水吃,要么把精力都放在分财产上,无恒产者无恒心,失去创新和进取动力。
归根结底,在这些集体经济的典型案例中,村民却失去了经济自由,失去了生产的积极性。从这一个侧面来说,中国经济中的产权制度改革和个人激励改革尚在未竟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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