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特朗普变成了他最厌恶的“失败者”

　　作者：DAN BARRY
　　2020年11月26日纽约时报

　　在距离现在已经很遥远的2016年共和党总统初选中，得克萨斯州参议员特德
·克鲁兹(Ted Cruz)在艾奥瓦州的党团会议中轻松获胜。这是以一种最近受到攻
击，但在当时被认为是标准的方法来确定的：初等数学。

　　艾奥瓦州的败选者之一、开发商、电视名人唐纳德·J·特朗普很快指责克
鲁兹窃取选举。他发布了几条煽动性的推文，其中一条为我们的民主当前所面临
的考验埋下了伏笔：“基于参议员特德·克鲁兹在艾奥瓦州党团会议中的舞弊行
为，要么重新选举，要么取消克鲁兹的选举结果。”

　　这段插曲在特朗普总统任期内接踵而来的刻薄政治言论的海啸中消失了。不
过，这也反映了那些与特朗普共事过的人所说的，特朗随口说出他那个经常用在
别人身上的侮辱性称呼用时的惯用手法。

　　“他首先会称那些亏待过他的人是失败者，”1980年代曾为特朗普在大西洋
城经营一家赌场的杰克·奥唐纳(Jack O’Donnell)说。“这是他主要的攻击用
语。在他的世界里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成为失败者。为了不被称为失败者，他什么
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说。”

　　在他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无论是在媒体上，在诉讼中，当然还有最近在
Twitter上，只要他面对的不是可以用最高级来形容的东西：最伟大的、最聪明
的、最健康的、最好的，他就会动用玩弄、哄骗和攻击的手段。这有时需要大胆
尝试，将消极因素转化为积极因素，往往是反复说一些话，直到它取代真相，或
是让听众疲于应付。

　　特朗普在很多商业活动中都是失败者，这是有案可查的（特朗普牛排，有人
知道吗？）事实上，他最大的成功并非来自房地产，而是来自于塑造了一个广受
欢迎的另类电视真人秀人物——唐纳德·特朗普，高高在上的大老板——并最终
入主白宫。

　　但他对失败者标签的厌恶现在达到了顶点。

　　自从小约瑟夫·R·拜登(Joseph R. Biden Jr.)被宣布为11月3日的大选的
胜利者——而特朗普则因此被宣布为失败者——总统就不断兜售有关选举过程欺
诈和腐败的毫无根据的指控。曾经被视为一个自大的纽约开发商的古怪特征已经
成为一种国际尴尬，几乎颠覆了神圣的权力过渡，让世界上最重要的民主政体—
—它正在应对一场致命的流行病和摇摇欲坠的经济——被一个罔顾基本数学计算
而拒绝认输的人领导着。

　　“我赢得了选举，”特朗普上周在Twitter上写道。“全国到处都是选举舞
弊。”

　　周一，在密歇根州宣布拜登为其获胜者后，特朗普政府终于授权了拖延了数
周的过渡程序。尽管如此，特朗普仍在继续发起堂吉诃德式的诉讼，在推特上发
布虚假信息和挑衅的决定。

　　总统的推文在他数以百万计的追随者中成功播下了对这个共和国根基的怀疑。
在路透社/益普索(Reuters/Ipsos)最近的民意调查中，大约一半的受访共和党人
认为，特朗普“正当地赢得了”连任，68%的人表示担心选举被“操纵”。

　　总统这种行为反映了一种非此即彼的人生观，不留任何余地，不允许有任何
细微差别或复杂情况。如果一个人不是1，那么这个人就是0。

　　“你要么是赢家，要么是输家，”特朗普的前律师和“平事人”迈克尔·D
·科恩(Michael D. Cohen)上周接受采访时说。“现实是次要的。印象决定了一
切。”

　　2018年，科恩因逃税和违反竞选资金规定被判有罪，此后他成了总统的公开
批评者。他在自己的新书《不忠——回忆录》(Disloyal: A Memoir)中提供了几
个例子。

　　科恩讲述了2014年，CNBC如何对全球25位最有影响力的人进行民意调查。特
朗普最初在200名候选人中排名第187位，他命令科恩提高自己的排位。

　　据科恩说，特朗普说，“只要确保我能进入前10名就行了。”

　　科恩雇人来评估各种选项。在此人确定投票可以被操纵后，他花了1.5万美
元购买不被注意的IP地址，以便为特朗普投票。该计划奏效了，在统计完所有选
票后，特朗普升至第九名。

　　“没过多久，特朗普就认为自己真的进入了前10名，被视为极其重要的商业
人物，”科恩写道。

　　但CNBC在没有给出解释的情况下将特朗普从名单中删除。被激怒的未来总统
命令科恩让电视台改正。这个努力失败了。然后，他命令科恩在媒体上编造一个
故事，讲述“特朗普在CNBC受到的糟糕待遇”。这也失败了。

　　尽管如此，特朗普还是在自己被除名之前，设法利用了这个假排名。“他复
印了数百份名单，把这个投票添加到一堆关于自己的报纸剪报和杂志简介中，准
备送给访客，”科恩写道。

　　在关于特朗普的大量书籍和文章中，“担心被认为不是最好的”成为反复出
现的主题。许多观察特朗普家族历史的人都在思考家族族长、开发商弗雷德·C
·特朗普(Fred C. Trump)的影响，他有自己版本的人性二元分类法：强者和弱
者。

　　特朗普在他的书《交易的艺术》(Trump: The Art of the Deal)中提到了这
一点，他在书中回忆道，他把弟弟罗伯特(Robert)的积木粘在一起，有效地保证
了自己在任何涉及积木的竞争中都不会被超越。

　　他写道：“罗伯特的积木完蛋了。”

　　这个情节在他长大后再度出现，那是他的职业生涯中的开创性时刻：1990年，
他在大西洋城的泰姬陵赌场开业。


　　据深度参与该项目的奥唐纳说，特朗普之所以推动赌场提前开业，是因为他
担心，在向全世界承诺了名人云集的盛大开业仪式后，推迟开业会带来耻辱。

　　赌场还没有准备好；有各种问题，比如只有四分之一的老虎机是开放的，让
这个洞穴般的空间显得安静空旷。“实在太可怕了，”奥唐纳回忆说。他曾写过
一本书，讲述自己与未来总统相处的经历。“它看上去不像一个正常的赌场。”

　　私下里，特朗普非常愤怒，把一些问题归咎于他的弟弟罗伯特。（他的弟弟
辞职了，此后多年不跟自己的哥哥说话。）但在公开场合，特朗普总是吹嘘泰姬
陵赌场是奇迹。

　　1990年4月，特朗普在CNN的“拉里·金现场”(Larry King Live)节目中说，
泰姬陵赌场开张那天的唯一问题是太成功了。赌客们玩老虎机玩得太凶，机器都
快爆炸了。

　　“我们的机器差点爆炸了，”特朗普说。“没人见过这样的事。”

　　泰姬陵赌场在第二年申请破产，让特朗普的许多债权人和债券持有人陷入困
境。

　　2014年，特朗普在接受作家迈克尔·丹东尼奥(Michael D’Antonio)采访时
阐述了自己的世界观。“你可以显得强硬、无情，诸如此类，如果你总是失败，
没有人会追随你，因为你被视为失败者，”他说。“胜利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领导力最重要的方面就是胜利。如果你有胜利的记录，人们就会追随你。”

　　当然，特朗普被视为赢家的需要让他成为了总统。他使用最高级的自我标榜
涵盖了所有方面，从“波多黎各有史以来发生的最好的事情”到为美国黑人做了
最多的事情（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可能是个例外”）。在预计
自己最终会被弹劾时，特朗普称自己是“我们所有总统中最伟大的总统”。

　　这种欲望渗入到公共政策中的最著名时刻或许是在2018年底，当时特朗普利
用政府即将关门的时机，要求为他的一项核心目标提供资金：在墨西哥边境修建
一堵墙。

　　在特朗普鼓励国会的共和党同僚达成妥协后，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米奇·麦康
奈尔(Mitch McConnell)达成了一项协议，避免政府关门，并暂时搁置了有关安
全措施的谈判，包括修建边境墙。

　　特朗普本来似乎会签署协议，直到保守派专家指责总统向民主党屈服，破坏
了自己“筑墙”的承诺，实际上是一个失败者。

　　于是总统改变了路线，开始了美国历史上最长的联邦政府停摆——据无党派
的国会预算办公室估计，造成的经济损失达到110亿美元。

　　在特朗普于2017年1月宣誓就任美国第45任总统后，他的政府宣称，就职典
礼的观众人数是有史以来最多的，尽管所有证据都与此相反。但是，任何其他说
法都会使特朗普在想象中的“就职典礼观众人数比赛”中成为失败者。

　　现在，将近四年过去了，公民们已经投了票，指控选举舞弊的毫无根据的诉
讼已被驳回，各州已对投票进行了认证。尽管如此，2020年总统选举的失败者看
待人们的方式仍然与美国其他人不同。

　　它的结束就和它的开始一样。

　　Dan Barry是一位资深记者和专栏作家，